上周五有幸听了一场精彩的关于海洋的科普讲座,讲员是世界著名的海洋生态学家,南极海洋联盟的发起人和全球大使(之一)西尔维亚.厄尔博士。讲座中她反复问:“为什么要探索海洋?”她自己的回答是:“小孩子不需要问这样的问题,因为孩子只是充满了好奇。科学家和探险家只是保持了小孩子一样的好奇心而已。”
西尔维亚.厄尔博士
这其实是一个值得思考却一直被忽视的问题,在讲座中她提到老小孩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终结者》《泰坦尼克》《阿凡达》),他是潜入海洋最深处(11公里深的马里亚纳海沟)的第一人。他的出发点就是对海洋的好奇,他甚至说:“我拍电影就是为了挣钱去探索海洋。” 她特别指出:卡梅隆的深潜之旅没有任何国家的资助,主要是自己的钱,只是在最后一刻,国家地理学会和劳力士等给了一点赞助,也就是说,所有的费用都是来自私营部门。她也(垂涎地)提到了中国的蛟龙号,是世界上唯一的能潜至7千米深度的多人潜艇。
詹姆斯.卡梅隆和他的深潜器(注意机械臂上有一只劳力士表)
我一直在琢磨“神舟飞天”,“蛟龙入海”这样的由国家主导的“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科技成就到底是从什么样的出发点开始的。和这些项目一样,80年代的时候,南极科考是当时热门的科学话题。在系列纪录片《中国南极记忆》中,我感受到当时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的南极精神,实际上主要是来自于希望中国能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的爱国主义的热情。与之相对的是,20世纪初阿蒙森,斯科特的南极探险,虽然也是带着国旗,带着国家的荣誉感出发,但是这是他们自己而不是国家的计划,经费基本上是自己筹措的,阿蒙森把房子抵押了,斯科特比较幸运,最终获得了国家支持了一半的费用。可以知道他们前往南极的动机中,除了爱国主义,更多地是基于个人本身对南极的兴趣,这种兴趣已经达到了值得自己倾家荡产的地步。我想这就像厄尔博士所说的“保持小孩子一样的好奇心”。
蛟龙号深潜器
从我们从小在中国接受的教育中,科学是一个比较功利的概念,主要是两个用途:首先是提高生产力,提高生活水平;然后就是为国争光。两个用途的合理性毋庸置疑,体面生活和民族精神都是国家需要支持的。但是我认为要成为一个科技大国,如果在文化中仅仅靠这两样来鼓励人们投身科学还是不够的。要激励更多人爱好科学,投身科学研究,需要有更加深层更加本质的内容。厄尔博士的这句“保持小孩子一样的好奇性”,说明在她眼中,科学不仅仅是手段,科学本身,认识自然,也是目的。我们的教育告诉我们:“热爱祖国,为了祖国的繁荣,我们要投身科学。”而厄尔博士似乎在说:“热爱科学吧,因为你是人类。”虽然一个国家投身科学的人多,它就必然强大,但是厄尔博士的意思似乎是:“国力强大是副产品,科学本身的进步才更加重要。”
蛟龙号的机械臂把国旗插向南海海底
这不是一个科学问题,这是一个哲学问题。在南极海洋的保护的问题上,环保组织所说的科研和国家所说的科研可能有很大的区别,环保组织希望把海洋保护起来作为研究生态,气候的天然实验室,帮助我们更好的了解地球的环境变化,而政府更愿意投资做的科研可能是资源调查,以支持未来可能的开发利用,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基本理念和思维方式。
厄尔博士是南极海洋联盟的发起人之一
百度上对“科学发展观”的解释的核心是“以人为本”,这说明国家把人看作是目的而不是手段,这比“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那样视人为工具的哲学进步了不少。但是在“以人为本”中,我们需要进一步加深对“人”的认识,才能为我们的决策提供正确的哲学。到底什么是人?人的发展到底是什么的发展?科学,正义,自由,这些是为了实现发展的手段,还是发展的目标和方向?这些问题如果不能正确,我们的发展就会出大问题(实际上已经出了大问题)。因为哲学是政策的根基的根基。
厄尔博士 在南极海洋保护报告上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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